【特兰西瓦尼亚,教堂】
苍老而充满皱纹的眼睑下是浑浊无光的瞳仁,眼前的世界好像一团云,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
涔人的寂静还在延续,无力的呆滞依旧保持,直到一股力量从他的背后将他托起,才使他得以重现平视这个世界。
呛人的充满金属气息的血腥味在他苍老无力的喉咙里来回翻转,仿佛被路西法堕落的利爪扼住了命脉,无时无刻不准备将他带入地狱的最深处,同西西弗斯一同推运那用无止境的巨石。
“水......”老牧师虚弱但近乎歇斯底里的呻吟,唤醒了周围不知所措也魂不守舍的人。
一位披着教袍的年轻人这时急忙从教堂中跑了出来,手中捧着盛满圣水的铜杯。
“醒醒,神父。”
在轻轻的摇晃和万物之灵的滋润下,老人的瞳仁重新聚焦。借着年轻人的搀扶,缓步走向教堂大门楼梯的最高级。面向刚从地上爬起的村民。
“万能的上帝啊!请怜悯你的子民吧!望当他们受到诅咒时,你万能的祝福可以洗去他们的污浊,当他们受控于黑暗时,望你辉煌的圣光可以照亮他们前行的路,当他们受迫于邪恶时,望你圣洁的右手可以驱赶这些恶魔。”
牧师高举双手仰望着黑暗无光一片死寂的夜空。
“让我们祈祷吧,祈祷神的帮助!”
他双手合十,苍老的头缓缓垂下。
此时早已成为傀儡的村民也只是跟着牧师僵硬而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Sólo La llama Puede El lavado O Diabo”
这时,一个轻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声音就好像初春的微风,喃喃细语,又好像冬日里的雪花,在寒冷的空气中打转,直到滑进牧师的耳中。
老人惊诧的抬起头,在他的面前是魂不守舍的信徒,所有人像冬日里的小鸡,把头紧紧缩进衣领中,双手合十在自己的面前。在他的左手边,是一片空旷涔人的墓地,在那里只有失去舌头的骷髅,以及博士的万恶之源。
在他的身后,是一座无情冰冷的大理石建筑,这座建筑从村庄存在时就矗立在这里,即便经历数代王朝的覆灭,它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天父,是天父......”老人小声嗫嚅着,顿时,他感到浑身充满力量,即便是在天际那最黑暗的云层中,他似乎也看到了有阳光即将从中穿出。
“上帝已经给我们指明了方向,”他抬起头来,对信徒们说道。
“就是刚刚,天父告诉我,只有火焰,才是摧毁一切邪恶的方法,那万恶盗墓贼的另一副身躯将地狱的浊臭带到我们这里,现在唯独我们拿起火把,把那副受咒之躯焚为灰烬,才能重新恢复这里原有的清净。”
老人顿了顿,俯视着他那些呆滞而毫无反应的信徒们。
“去吧,回家去拿起火把,烧吧!把那一切有关地狱的东西都烧掉!让地狱之火融化它的恶灵吧。”
【特兰西瓦尼亚,风之岭】
这里住着一位领主,他统治着特兰西瓦尼亚所有的高山、丘陵和平原,同样,这片山村旁荒凉的一隅,德库拉城堡后阴森的山岭,也在他的统辖范围内。领主之所以能统治如此庞大而且充满罪恶与愚昧之地,是因为他的身躯从万物伊始便已经存在,并且不受任何东西的限制,在遥远的东方,他被视为天神盘古的吐息,在文明之源的西方,他被视为上帝带给他受造之物的恩赐。领主拥有无穷的力量,在他愉悦时,他会爱抚他的子民,为他们带来远方湿润的水汽和地中海温暖的季风。而在他狂怒时,他会将自己不受限制的身体变为可怖的武器,将他所属的臣民带到距离上帝更近的地方。
正是我们这位领主,也正是在这阴冷潮湿的夜,迟迟无法入睡,他从隐蔽的住所中现身,像是孤魂一般游荡在他的领土之上,他穿过那片孤独破败,像焚烧过的森林般突兀的村落,掠过大教堂哥特式尖顶,或许还在圣徒受难相的面前端详了一会儿,冥想着他的功德,他穿过耸立在山崖之上的古堡,不久前的浩劫让这里更显颓废,大厅雄伟石柱上的黄金装饰早已斑驳脱落,缺口处长出了柔软的青苔,房间里的木质窗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城堡顶端的天台,散落着许多科学仪器和血污,人类身体部位的残骸散落一地,唯一看起来还有些生机的东西,便是伫立在城堡尖塔上的天线。也正是这条天线,触发了这场浩劫的导火索。当他穿过浓密阴暗的森林时,顿时被一股热浪灼烧的无法下降,他不受限制的躯体因热量的驱使凭空膨胀了数倍。
他发出了巨大的怒号,来警告这些来自人类文明的入侵者。
一股刺骨而又强烈的飓风袭来,顿时将人们所举起的原本就黯淡无光的火把压制得更加昏暗,火焰像一只看到了猎鹰的小鸡缩在母鸡的翅膀下一般龟缩在火把的油布上,发出摇曳不定、垂死的光。
人们在狭窄的山岭上尽可能的挤在一起,尽可能的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寒风。
“恶魔终将会被毁灭,不要退缩,上帝最最忠诚的信徒们,它就在前面,即使在最黑暗的浓墨中,就算在最迷乱的密林中,他的身上永远散发着无法抹去的恶臭,一个召唤上帝的卫道士将其消灭的信号。”老神父左手将法杖插入地面,依靠在上面,以此在飓风的吹袭中维持平衡,左手高擎火把,企图照亮他的信徒们早已灰冷的心。
领主见这些无耻的入侵者们依旧不为所动,便开始任由他那无尽的身躯肆意扩散,他紧紧的压着入侵者们的头顶掠过,卷携起地上早已枯黄的草。
当他略过人群后,立刻重新憋足了力转身撞向人墙。强劲的风力将人群最外围的人冲倒,而剩下的人并没有在领主的攻击下趴倒在地,反而试图站稳脚跟,继续向前走去,然而却在颤抖中仿佛被巨龙摆尾一击而退,密集的人潮撞上反向而来的另一波密集人潮,后者已被飓风击散,领主不停的发动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与驱赶。人们走头无路,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渐渐向中心缩拢,风刃像是贪婪的剪刀,一刻不停而又有条不紊的切割着人群。
在崎岖山岭的尽头,有一座早已被废弃的风车磨坊,它与那座哥特式大教堂一样,早在特兰西瓦尼亚建成伊始就已经守望着这座不知道为何而被上帝抛弃,被恶魔诅咒的城市,但风车那橡树支架,早已无法像教堂那样坚挺。稀疏的茅草像古稀之年的老人的白发一般,在磨坊的屋顶上苦苦支撑,努力维护着这座古老建筑的最后一丝尊严。四片橡木板削成的巨大扇叶,突兀的从腐朽的转轮上延伸出来,他的窗户早已失去了自己的庇护者——窗纸——早已经在风之领主这么多年来的安抚下支离破碎,化为粉尘,这黑漆漆的窗户,此刻正像一双阴暗无神的眼睛,茫然的望着不远处的人群,望着不远处的火光,望着不远处狂怒的领主,领主那威严地,有力地对人群攻击的余震,此刻正缓缓地推动了这位秃顶老人的扇叶,老人在这势大力沉的推动下发出痛苦而又低哑的呻吟,他苍老的躯体早已无法承受如此暴力的消遣,但是领主依然没有停止对人群的攻击,余震化为一阵更强于一阵的冲击波,此时老人也对自己受到这样粗鲁的对待感到愤怒,发出了尖锐、声嘶力竭的尖叫,以表达一个老年人的不满,以致于党怪人进入他的身体时,他竟浑然不知。
当领主看到所有人类文明的个体都匍匐在地时,他以为这些入侵者已经屈服于自己的威风之下,他愉快的吹了一声口哨,转身去巡视自己其他的领土,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转过身的一刹那,入侵者又重新燃起了火焰,他们麻木而冰冷的身体重新站立在坚实的山岩之上,所有空洞的眼睛都盯着人群之前的那位老者。那位上帝的使者,依旧撑着他那细长的法杖,笔挺的站着,面向山崖尽头那座风车,而风车背后,就是黑暗的万丈深渊。
“愿撒旦站在地狱之门前时,我主不要伸手相助。”牧师喃喃地低吟着,讲法杖缓缓举起,指着那座废墟,“恶魔将自己藏匿于古迹之中,企图祈求时间与历史的庇护,但是除了他的造物主,一切事物都已经抛弃了他,它就像被扔在冰原上的一匹孤狼,没有归属,没有同情,他拖着自己写满罪恶的爪牙,走在上帝不屑于赐福的地方!他恶毒,但他现在是无助的,我们要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用安娜的圣火送回他本该属于的地方!我的信徒们,他现在是虚弱的,他现在是罪恶的,他...”
“现在是无害的,但他又是危险的。”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牧师嘶哑而又颤抖的演讲,这声音是如此的喑哑,与夜空的星辰产生共振。
一个健壮的身躯挤开了如树庄一般的山民,硬底高筒皮靴缓步敲打着山岩,马刺相撞声响彻着整个寂静的山谷,大腿上的武器袋中装着一把擦的铮亮的短火铳,在黑色的风衣下若隐若现,腰间的长剑在月光和火焰的交相辉映下闪闪发光,令夜空中的繁星也黯然失色,在腰后有两把被皮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匕首,但这依然止不住丝丝寒气从皮绑带中溢出,黑色的风衣半敞开着,露出了其中打底的,绣满无数无杂花纹和纹章的银灰色衬衣,一条暗红色的围巾用一种极为服帖的方法系在衬衫的衣领之中,在坚毅的下巴上整齐的长满淡青色胡茬,而鼻梁以上的位置却隐逸在帽檐下的阴影中,在那顶帽子上插着一支白而长的孔雀羽毛,这一点白与其他部位的暗色调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鬼魅的身影就这样站在了牧师面前。“他虽然拥有恶魔般的长相,但是他拥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心,他的思想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应该给予他帮助和指引,而不是只想着用火焰送他进地狱。”
牧师的视线依旧聚焦在那座破败的风车上,似乎没有听到黑衣人的话。忽然,牧师转过他那苍老的头“即使我们有百分之一的把握确定他是我们的敌人,我也要为之付出百分百的防备,特兰西瓦尼亚已经滑到了天主怀抱的边际,我不能再让这里出任何差错。”
接着,牧师重新注视回原来的地方,眼神中又重新充满了浑浊的白雾。
人群重新开始向风车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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